□张登本 孙理军 李翠娟

中医理论研究如何突破瓶颈，是我们在多次探讨“困惑与思考”议题时，始终苦苦思索的问题。面对中医药发展瓶颈呈现扩大之势，广大中医药工作者既不能置之不理，更不可采取公然袒护的态度（此举对中医药事业非但无益，反而有害）。数十年来，无数中医药工作者为此付出了不懈努力与艰辛劳动。

对自身弱势要有清醒的认识
清醒地认识自身发展中的弱势，是中医理论研究突破瓶颈的重要前提。主动发现中医理论研究的待优化之处，直面学科建设中的现实问题，需要格局与担当精神。因此，以理性态度正视这些提升空间，是中医理论实现创新突破的起点：唯有精准把握待优化方向的核心所在，才能探索出解决问题、补齐发展短板的有效路径，进而更好地彰显中医固有优势、放大特色价值，推动中医理论稳健发展。
如果对发展中的待优化之处采取回避或护持态度，表面上看似维护中医药，实则可能影响其长远进步，本质上属于对不足的过度护持。这种过度护持的核心问题在于回避问题的心态，笔者相信每一位深耕中医学研究的有识之士，都深知回避问题对学科发展的潜在影响。缺乏辨证的一味护持，并非科学求实的态度，反而可能以这种局限的认知方式，对中医药事业的高质量发展造成不利影响。
“爱之深则责之切”这句蕴含深刻哲理的俗语，应当成为中医药工作者的理性心态。若不能以这种开放包容的心态看待各类对中医学的探讨与建议，就容易受片面认知影响，模糊“建设性意见”与“恶意批评”的界限。可见，唯有勇于直面并深入研究发展中待优化方向的关键症结，进而精准施策、针对性完善，才能更充分地彰显中医药特色优势，让中医药事业始终保持生机活力，持续为人类健康事业贡献力量。
以创新性思维推动
中医理论研究与时俱进
思维方式深刻影响个人成长与学科发展走向，中医理论的传承与发展同样如此。中国传统思维是中医理论构建的重要方法论基础，曾为中医药事业的辉煌成就提供了关键支撑，至今仍具有重要的指导价值。
学科思维方式的形成是长期积淀的结果，因此既难以在短时间内实现彻底变革，也不能因存在局部待优化之处而全盘否定。
中医理论的思维方式与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深度交融、密不可分，若完全脱离中医学传统系统思维的合理内核，中医可能会丧失自身特色与核心优势。因此，当前阶段仍需要传承这一思维方式中的精华部分，同时积极吸纳其他自然科学领域的创新性思维，通过融合优化形成更适应新时代的思维方法，这才是推动中医理论持续发展的有效路径。
所有理论观点在事物发展规律面前都具有一定的时代适应性，中医理论也不例外。若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未能以发展的眼光运用创新性思维，及时校准、调整发展中的显性待优化方向，中医理论的发展步伐可能会放缓，难以完全跟上时代节奏。中医理论2000余年的发展历程，恰恰印证了创新思维的重要性：《黄帝内经》针对前人“或以脑髓为脏，或以为腑”的认知差异（《黄帝内经·素问·五脏别论》），以内脏功能特征为分类依据，通过思维创新统一了内脏分类标准；若非《难经》运用解剖观察与创新思考，将“膀胱藏津液”的认知完善为“盛溺”（通“尿”），也难以给《千金要方》《外台秘要》记载的导尿术治疗尿闭技术奠定理论基础；《外台秘要》突破此前“寒温一统，统于伤寒”的传统认知，以创新性思维提出“寒温分论”的外感病分类新方法，为明清时期“伤寒与温病并行发展”的温病学说的创立铺平了道路。
一些学者运用现代生物技术，对《黄帝内经》中“以兰治消渴”的记载展开研究，明确两种“兰”究竟指向活血的泽兰还是芳香化湿的佩兰。研究结果表明，这两种“兰”对糖尿病模型大鼠的不同病理阶段均有干预效果。
这一依托创新思维的研究成果，既厘清了历代对两种“兰”的注释争议，也为消渴病的临床分型治疗提供了实验依据。类似这样因创新而推动发展的实例，在中医药发展史上并不少见。
学科的形成与发展离不开从业者群体的协同努力，唯有中医药工作者持续吸纳与时代发展相契合的创新性思维方法，并将其融入学科建设实践，才能逐步完善发展中的待优化之处，推动中医理论突破传统局限、实现与时俱进的健康发展。同时应当看到，中医之所以能突破《黄帝内经》时代的理论框架持续进步，根本原因在于历代不断涌现出张仲景、孙思邈、张景岳、叶天士等具备创新思维的医学大家，他们的不懈探索为中医药发展注入了持久动力。
立足实践是中医理论研究
突破发展瓶颈的根本路径
《黄帝内经》是古人在长期实践经验的基础上，结合哲学思维、借鉴其他自然科学知识构建的理论体系。因此，中医理论的发展绝不能脱离实践土壤，必须以临床实践为源泉。同时，中医临床实践也需要以科学严谨的理论为指导，才能更好地适配时代发展需求。例如，《黄帝内经》通过古人长期的生活观察与临床实践，发现脾胃消化功能是人体生命活动的关键指标之一，进而提出“胃者五脏之本”“人绝水谷则死，脉无胃气亦死”的胃气理论。
后世在临床应用中，将“胃气的有无、盛衰”纳入面色、脉象、舌象、食欲、口味的诊察范畴，但部分研究者存在将这四类诊察指标等同于“胃气概念内涵”的认知偏差。
事实上，胃气的核心内涵具有统一性，即维持脾胃消化功能的精微物质及其功能表现：“脉弱以滑，是有胃气。”这是胃气功能在脉象上的体现。红黄隐隐、含蓄不露的面色，是胃气功能在面色上的体现，正常舌苔是胃气在舌象上的体现。患者病中出现良好食欲、正常口味及进食状态，是胃气在消化活动中的体现。而脉象、面色、舌苔、食欲口味等外在表现，仅是胃气功能的具体呈现形式，不能直接等同于胃气的核心内涵。这类在认知层面的共性问题，正是我们此前关注到的“部分概念内涵界定尚需进一步明晰”的发展待优化方向。
临床医师通过外在表现判断胃气强弱，所用补益胃气的药物，核心针对的是维持脾胃消化功能的精微物质本身，唯有胃气恢复正常状态，相关的病理性脉、色、舌等症状才能得到改善，而非直接作用于这些外在表象。
中医理论发展史的本质，就是一部以实践为根基、以创新为动力的探索史。尽管中医理论始终处于发展进程中，但是发展节奏与时代要求仍有一定适配空间。
当前世界科学技术飞速发展，中医理论的发展步伐与时代发展需求相比，仍存在些许差距。这正是我们探索中医发展适配方向、寻求突破路径的核心出发点。
（作者供职于陕西中医药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