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马路时，我习惯性地把手伸给女儿，说：“宝贝，把手给妈妈。”女儿却走过来把左手伸到我腰间，右手则拉起我的手放在她肩上，说：“妈妈，这样，我们像不像哥们儿？”
　　我为女儿可爱的举措哑然失笑，心里却有一种无法描述的失落。似乎是不经意间受了点化，女儿猝不及防地长大了，每当我以母亲的口吻命令她做什么时，她总有意识的用言行淡化我的威望。可在我的眼里，她一直还是那个蹒跚学步时向我伸出小手嚷着“妈妈抱”的小不点。
　　我不甘心。
　　于是，我与女儿之间，抵触重重。
　　那天，家庭大扫除结束时，女儿恰好放学回来。她走进她的小屋，瞧了一眼就嚷开了：“妈妈，我那对小狗在地上不是放得好好的吗，你干吗要把它们挪到桌上？我那两个布娃娃正坐着说静静话，你干吗要让她们东一个西一个？我……”
　　一连串的题目问得我又好气又可笑，我张开嘴，刚想就我的辛苦和她的懒散进行一番说教，女儿却抢了先：“下一次你不要收拾我的房间啦，我自己收拾。你的想法跟我不一样。瞧，把我的东西弄得这么乱。”
　　嗬，女儿有人权意识了。
　　再扫除卫生时，女儿便堵住门不让我进往了。她自己拿着块抹布，锁上门，一个人在屋里捣鼓起来。半个钟头以后，女儿打开门，把我拉到房门口，做了个“请”的动作。我带着挑剔的眼力上高低下端详，想找出点弊端来。女儿呢，轻快地转着身子，指指导点地讲授着自己的创意——“我把它放在这里，由于我认为……”
　　还别说，经她这么一讲授，我还真认为女儿的想法有着成人因循守旧的思维所难以达到的发现性。固然用我们所谓整洁雅观的审美尺度往权衡，女儿的“创意”显得有点缭乱，但假如抛开这些尺度，女儿的每个构思都透着一种奇特的想像力，让人叹服。
　　女儿还在滔滔不尽地说着她的构思，幽默的脸色和妙趣横生的用词，逗得我一个劲儿地开怀大笑，“真是家里的小怪物！”
　　那天以后，我不禁开始思考这个题目：作为母亲，我一直认为该为孩子准备好一切，一味地包办取代。表面上看似乎特殊爱孩子，而实际上，很多时候是因想省事而剥夺了孩子劳动的权力。比如：本想让她倒垃圾，可又怕她弄脏了衣服；而洗衣服比自己往倒垃圾更费事，这样一想，索性就不让她倒了。再比如：本想让她擦桌子，可又怕她不小心把那些易碎的小陈设打破了，这样一想，干脆自己干算啦……而看待女儿的学习，我又往往会以揪出了女儿的若干小弊端而自得，每当我夸大地指出那些“要命的题目”时，她总会不好意思地说：“我怎么没看出来呢？”于是我又很威望地告诉她：“当然，不然怎么我是妈妈，你是女儿呢！”
　　本来，我经常在有意无意地迫使着女儿承认大人的尽对威望，压抑着孩子自主和自信的愿看，抢夺着孩子自由伸展的空间。这样，孩子脑袋里闪耀出的发现火花根本得不到充分燃烧。我所谓的母爱和威望意识像暗影一样覆盖着女儿，让她透不过气来，难怪她闹起了独立。
　　女儿的学校和我的单位只隔着一条马路。一天中午，我要提前上班，便把女儿一起带往了办公室。两点时，女儿该上学了。正要出发，女儿忽然向我提出要自己往上学。我伸头看看车辆川流不息的马路，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心不下，坚持要把她送过马路。女儿嘟囔着嘴和我争了起来，直到我答应放学后让她自己走，才很不兴奋地一路领先穿过马路。看着女儿那副气呼呼的样子，我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全部下午，我坐立不安，一个劲看表。好不轻易盼到了４点２０分，我再也抑制不住焦虑的心境，站到窗前盯着对面学校的大门。漫长的十几分钟过往了，女儿的身影还是没有涌现。忽然，各种恐怖的动机从我的头脑里涌出来，我再也忍不住了，撒腿向学校跑往。还没跑到学校门口，我就看见女儿和她的几个同窗手牵着手，正有说有笑地迎面走来。我怕女儿怪我说话不算数，便匆仓皇闪身躲进一家杂货店，等孩子们走出一段路后，静静尾随着她们。一路上，她们并没有如我所想的那样：在马路上追逐打闹，傻乎乎地不知道躲避车辆，或者走着走着，便被路边好玩的东西吸引住，一起凑上往玩到进夜……
　　女儿从容地走进了我单位的大门，我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见到女儿，我若无其事地告诉她我出往办了点事。女儿也告诉我，她和同窗一块走得很开心。
　　那天，女儿似乎很开心，而我，由于一下午都在提心吊胆，什么事也没做成，只好带着女儿加夜班。
　　晚上８点多，我的工作才算做完。一整天高强度的脑力劳动，再加上一下午的胡思乱想，我真是疲乏不堪。
　　强打起精力下楼，又恰逢楼道的灯坏了。焦躁的我抬起脚就不敢放下往，落下脚又不敢抬起来。一边抖抖索索地走，一边伸出手想往牵女儿，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宝贝小心点啊，别摔着了。”
　　女儿热热的小手递了过来，随小手一并递过来的，还有句令我吃惊的话：“妈妈，牵着我的手，随着我走。我知道这台阶一共是９层，你边走边数。１２３４５６７８９——好！重新开始１２３４５６７８９……”女儿牵着我，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楼道里，也在我的心底百转千回。女儿真的长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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