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传俊

   村庄的东北角，生长着几棵葳蕤挺拔的白杨树。其中，一棵粗实的白杨树主干下部，挂着一块写有诊所大字的标牌，从西边的大路上望去，赫然醒目。诊所位于其右前方，里面有一位白衣郎中在为患者诊疗疾病。
    过去，虽然多次从远方回故乡，但是从未过多关注过这家诊所。9月初，我回去照料耄耋之年且多病的父亲，竟想不到与诊所打上了交道。老父亲起夜时，因头晕先后磕伤腿部和额头，伤口较深。那位白衣郎中每天三四次到家换药、测量血压、送口服药……风里雨里，甚至半夜三更均有求必应。出入诊所次数多了，我与那位白衣郎中就熟悉了，得知他从医的一些经历，知道他如何解除乡亲病痛的一些故事。
    那位白衣郎中自小随外婆长大，外婆疼爱他的一桩桩一幕幕都铭记心间。读初一那年，白衣郎中正聚精会神听讲，突然被父母唤出教室，因他外婆去世了。后来，白衣郎中得知外婆患的是脑出血，送至医院被误诊为脑梗死，转院后虽确诊为脑出血，但已错过最佳治疗时机。此时，有一个念头涌上他的心头——长大当一名称职的医生！中招考试后，他毅然报了医学专业，终被录取。家境贫寒，报到时近4000元的学费难以上缴。其父亲东拼西凑满足了他学医的迫切愿望。课堂上，他如饥似渴地学习医学理论知识，下课后，他废寝忘食地刻苦钻研。第一学期，他考出了全班第二名的好成绩，为他踌躇满志的求知生涯增添了一抹炫目色彩。
    时光荏苒，日月穿梭。在校学习和在医院实习的生活结束时，正值硕果飘香、稻浪翻滚的金秋季节。是继续升学深造，还是回家开诊所为乡亲治病，他曾彷徨过。家人几经商议，送他“拜师学艺”。其间，他取得了医师资格证，为开办诊所奠定了基础。父母送他到附近一位老中医那里，诚恳说明来由，老中医破例收下他，他拜老中医为老师。每天一大早，他就赶到老师那里打扫诊所卫生，一边勤奋学习，一边踏实工作。看到这些，老师觉得“孺子可教”，就指导他背诵汤头歌诀、药性赋、脉诀歌……老师时常说，对这些知识只有熟记于心，才能在治病救人时灵活运用。老师手把手教他“望、闻、问、切”、遣方用药、包药、辨证施治等。数月后，老师就带他出诊了！
    实践让他悟出了行医之道：仁善，守信，诚恳。当时，经济条件和环境条件落后，村里有人患病了，只能卖了秋季作物才能缴药费。对于困难户的药费，诊所能免就免。老师还时常教育他，对于药性，应把握好度，“能让松松过，不要惹出祸”。起初，他并不理解老师的良苦用心，认为老师胆小怕事。一天，村里70多岁的王三爷，因食用炒米饭后胃痛、胃胀，大便不畅，来诊所治病。老师诊断其为“积食停滞”，运用“平胃散”治疗。5服药后，王三爷的症状稍轻，但仍腹胀，不思饮食。王三爷的儿子问老师：“你为啥不开泻药呢？”老师说：“你父亲年纪大了，如用泻药唯恐中气不足，导致泻脱，后果不堪设想。”其子不信，另找医生用泻药为父亲治病。后来，王三爷的胃胀是消失了，可是腹泻不止，几天后终因中气泻脱身亡。此时，那位白衣郎中才理解了老师“能让松松过，不要惹出祸”那句话的真正含义，老师根本不是“怕”，而是让其对医学严谨，对药性敬畏，对生命尊重。
    选择乡村医生意味着选择付出和奉献。一个大雪的深夜，邻村梁奶奶的儿子找那位白衣郎中出诊，因其母亲腹痛厉害。那位白衣郎中立即冒雪而去。平时20分钟的路程，这次几乎用了1小时。经过四诊合参，他诊断老人患了肠梗阻，需要住院治疗。天晚雪大不通车，家人焦急万分，请求他先开药稳定病情。白衣郎中顶着风雪，快速回诊所抓药。途中，一脚不慎跌入地沟，他用尽全力爬到地面时，汗水早已湿透内衣。他向老师“诉苦”，老师感慨地说，这才像个乡村医生的样子。第三天下午，梁奶奶的儿子忽然来到诊所，笑着说：“我母亲吃了你开的药后，第二天病情就有了好转。今天，我是来感谢你的。”类似夜间出诊的事儿，不胜枚举。
    他竭尽全力为乡邻治病，不敢有丝毫懈怠。诊所内的灯光几乎彻夜不灭。他热情、周到、细致的服务态度，以及治病效果好的消息不胫而走。附近村里的群众，甚至十里八村的患者都来找他治病。
    健康扶贫政策开始实施时，乡亲们不理解，很难推广。他就走村串户，义务宣传健康扶贫政策，为因病致贫、因病返贫者解除了后顾之忧，让村民享受到国家的惠民政策。
    后来，在那位白衣郎中的精心调理下，我父亲的老年病有了明显好转，伤口也痊愈了。临离开家时，我专程来到诊所致谢，互留电话时，我才知道他叫任士卫。我调侃地说：“你叫‘卫士’名副其实，真是乡亲的健康‘卫士’！”当时，旁边的就诊者都笑了。
 （作者供职于郑州市骨科医院综合内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