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英

   此刻，坐在电脑前工作的我，已经记不起来，为什么会忽然想到那位患者家属说的话。
    5年的神经内科责任护士，8年的病区护士长，我接触过许多患者，曾经每天推着满满一车子的液体去病房输液，逐一查对、挂瓶、排液、扎止血带、备胶布、消毒、穿刺、调滴速等。其间，有很多次，我累得想哭。护理工作干不完，我只有在确保质量的情况下加快速度，所以很多事情并没有在心里留下痕迹。但是，那位患者家属却留在我的记忆深处，历久弥新。
    从事责任护士期间，记得有一名患者向护士长表扬我说：“我们的管床护士很利，说话利，扎针也利。”我一直以为，她表扬我，直到那天下班换衣服时，护士长笑着对大家说，那名患者“表扬”我的真正意思。我才顿悟，原来在安阳市的方言里，说我“利”，不是利索的利，而是“厉害”的“厉”。那时的我，刚到安阳地区医院工作，对一些方言似懂非懂。扎针“厉”是一种表扬，而说话“厉”，就应该有批评的成分了。
    我心想，那时的我真的很“厉”。一天下午，我带领护士们“风卷残云”般地完成下午的“扫床”工作。病房整洁一新，患者的瓶瓶罐罐、大包小裹各归其位。随后，护士们各忙各的，我在办公室坐下来，准备检查护理文书。这时，一位患者家属叫我。
    那是一位50岁左右的大叔，他示意我和他一起到病房，她的老伴儿在输液，坐在床上向我微笑。大叔拿了床旁凳子给我坐，自己坐在床沿上。他笑着问：“护士长，累了吧！刚才，我看你们风风火火忙了一阵子。”当时，我刚走上护理管理岗位，踌躇满志。我心想：“您知道我忙，有事儿就快说啊！”接下来，大叔却说了几句令我至今难忘的话，他说：“看你们很忙，也很累，实在不忍心批评你们。可是，你看我都这么大年龄了，你刚才说话那么厉害，我感到很难过。你让我收拾房间的物品，我收拾就行了。可是，不等我收拾好，你就把我的物品收拾走了，还用那么大的声音吵我。”大叔顿了顿，接着说：“有话好好说非常重要，你到我这个年龄就会明白。”听到这番话后，我怔住了，内心五味杂陈：有诧异，有愧疚，更多的是感动。当我以不当言行“冲撞”他时，他选择了沉默和服从。随后，他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语气提醒我。面对这样的患者家属，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反思和改变自己的工作方式呢？
    忽然，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刚入职场就遇到如此善解人意的患者家属。之后，我护理过的患者再也没有用“厉”字评价过我。相反，我听到了很多真正表扬的声音：李护士长和蔼可亲、扎针技术好，对患者既热情周到又有耐心等。
    在工作中，那位大叔的话时常萦绕在我的耳畔。谢谢您！陌生的大叔，我虽然还没到您的年龄，却已深深领悟到您说那番话的含义。十几年过去了，不知您现在身在何方；岁月流逝，我已忘却您的容颜，但您的话却牢牢地记在我的心里。此刻，在这深深的冬夜里回忆，让我流了泪，却暖了心。
    （作者供职于河南省安阳地区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