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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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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学瑞
时光荏苒。转眼间，母亲离开我们已经快16年了。岁月的流逝不断冲刷着对往事的记忆，但是母亲的音容笑貌却不时在我脑海里闪现，尤其是逢年过节回到老家扫墓的特殊时间，一种思母情愫强烈地刺痛了我的心。
母亲是个上进的人。她生于1941年，从小命运多舛。在那个穷困的时代，她早早地背起打草拾柴的背篓，虽然没上过一天学，不认识一个字，但是并没有挫败她上进求胜的心。她把希望寄托在几个孩子身上，希望我们都能好好上学，多学本领，早日在社会上立足。她常说：“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们上学。”因此，那时虽然家里贫穷，但是只要我们因求学而花钱，她都不曾有丝毫犹豫。后来，我们兄妹几个多数顺利地完成学业，只有大妹妹死活不愿意念完高中，气得母亲哭着痛打了大妹妹一顿。
母亲对我这个长子寄予了厚望。20世纪80年代，我参加工作不久，有一次回老家帮忙干农活儿，中午吃饭时，母亲拉着我到正屋桌前，让我陪她听收音机里连续播放的小说《人生》，随后还给我讲了主人公高加林的故事，诸如他也是个地道的农村孩子，不屈从权贵和命运，发奋自强，终有所成，但是不珍惜，最终跌了跟头等。后来，我细读了路遥的原著，还摘录了很多内容，也恍然领悟了母亲的用意。这部小说不仅深深地影响了我，还让我对母亲深藏不露的好强性格有了更多认识和钦佩，我后来所取得的些许成就也得益于此。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记忆犹新。1997年8月，母亲在城里帮我带孩子，我无意中发现，她每天晚上都认真地看新闻联播，有时还对内容评头论足。一个58岁的农村老人，竟关心起国家大事来，让我很惊讶。母亲却说，国家的事也与咱们农村有关系，一看新闻联播，纳闷的事明白了，许多政策也理解了。当教师的父亲还告诉我：“香港回归那天晚上，你母亲看交接仪式直到凌晨。最后还评价说，就担心英国人耍赖，看完就放心了。”我哑然失笑，在母亲面前给她竖了个拇指。
母亲是个善良的人。她平生乐善好施，虽然那时家里穷，但是村里谁家有事，她都热心地帮忙；谁家有困难，她也要力所能及地慷慨表示。在我的印象中，她曾多次拿食物给沿街乞讨的人。她最看不得因苦难而流泪的人，不仅拥有好人缘，还当过妇联主任。
母亲63岁那年，有一次冒着小雨去邻县城里的小妹家。下汽车后还有1公里的行程，她事先没有通知小妹，便独自拎着大包小包步行。突然，一个跑三轮拉客的40多岁的妇女想拉她，但一听要2元钱，母亲拒绝了。妇女一直追着她，并降了价：“大娘，今天天气不好，生意淡，您给1元钱吧。”母亲怔了怔，摸摸口袋，仍舍不得花钱。当母亲走了一半多路程停下歇息时，那妇女又在母亲面前停下，母亲正想责怪，那妇女却眼泛泪花说：“大娘，我和孩子他爸都下岗了，孩子正上学，家中花销大，靠出些苦力挣钱，您给5角钱吧，我就当顺路送您。”这句话一下子打动了母亲，母亲抹抹汗，上了妇女的车。随后，两人路上攀谈，说话很投机。到终点后，母亲从口袋摸出2元钱，毫不犹豫地递给那妇女，那妇女勉为其难地接了钱，还不停地抹眼泪。后来，我从小妹口中得知此事，便问母亲：“您一开始上她的车不就得了，何苦受了累也没省钱。”母亲眼圈发红地说：“有些钱不能省，妈就见不得苦人流泪。”
母亲是个节俭的人。她从小受苦，能切实体会到“粒粒皆辛苦”的含义，所以日子过得精打细算，舍不得枉花一分钱。那些年，住在乡下的她时不时来城里看我，每次来总要给我带些吃的用的，生怕带得少。每次坐长途车来，她都舍不得再花一两元钱坐公交车，硬生生地负重步行到我家。我和爱人每次看到她风尘仆仆、满头白发、满脸汗水的样子，总禁不住心里发酸。
还有一件事，有一次，她和二妹来城里看病，完事后临近中午，我当天恰巧要招待朋友，便强拉上她们一起去饭店吃饭。母女俩坐在大厅，我在房间。我给她们点了3小碗米饭和2个炒菜，告诉她们吃了就走，我随后再去结账。当我和朋友结束饭局走出房间时，饭店已基本没有客人了，但是我蓦然发现，母亲她们还在桌子旁端坐。我问啥事，二妹说，妈等你把剩下的1碗米饭退掉，她怕浪费米饭和钱。我一时哭笑不得，低声埋怨：“妈呀，1碗米饭值几个钱，您不是让儿子丢人吗？”母亲脸红了。我事后想想，还是母亲做得对。
让我最难受的事，是她病情危重的2008年冬季。她躺在床榻上，在弥留之际竟喊我到床前，语声喃喃地叮嘱我丧事简办。
母亲的往事一言难尽，虽然她出身贫寒、目不识丁，但是她在生活中闪现出的人性光辉超越了她的身世和学历，使我每次回忆起都百味杂陈，有愧疚，也有骄傲。我想，我的母亲也是天下千千万万普通母亲的一个缩影，质朴而伟大。在滚滚向前的历史长河中，任何时候，我们的母亲和母爱都无可替代、无法忘却。正是母亲的影子，激励我们一路向前。
（作者供职于河南省辉县市中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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