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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向日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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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慧
我家附近有一处被称为市民中心的建筑群，楼宇中间围着几片绿地供市民休闲玩耍。这里环境优雅、花草葱茏，附近的百姓都喜欢在这里散步游玩。
从我家到市民中心，步行不到10分钟的路程。市民中心开工之前，这里是一大片荒地，用围墙围起来。十几年前，那时我的父亲还健在，和母亲一起在我家帮忙带孩子。
这片荒地空了好几年，里面堆着很多建筑垃圾。不知从哪天起，围墙有了个豁口，里面平整的地方被附近居民整修出来，陆续种了很多蔬菜和庄稼。父亲听说之后，也在这里开垦了一片空地，浇水施肥，种上了油菜。油菜成熟之后，收获了好几袋油菜籽，后来榨成了菜籽油，吃起来格外香。
孩子上幼儿园之后，父亲把越来越多的时间用在开荒种地上，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地在地里忙活。他见缝插针开垦出来的荒地越来越多，东一块、西一块地种上了芝麻、高粱等。
我们有时也去地里帮忙干活儿。种庄稼是非常费体力的事，天热的时候尤其难熬。父亲的皮肤本来就黑，这下晒得更黑了。种庄稼需要灌溉，这里靠近东围墙的地方有一口水井，大家都从这口水井里取水浇地。井口不大，水很深，常常需要放很长的绳子下去才能汲一桶水上来。
虽然很辛苦，但是父亲乐此不疲。我们劝他少种一点儿，他说好不容易找到可以种地的地方，就想好好种。
油菜收割了以后，正是四五月份。父亲计划在这个最大的一块地上种一片向日葵。
父亲买来种子，开始翻地。这块地的土质较硬，父亲先用铁锨挖一遍，再用带齿的耙子耙一遍，把土里的草根、碎石等都清理干净，使土壤修整得细碎松软，然后再施肥。
我们每个周末都去地里帮忙。翻地是个体力活儿，有一次，我用铁锨挖了几下，就觉得手心火辣辣的，再挖一会儿，就磨出了一个小水疱。父亲的手也磨出过水疱，都是母亲用缝衣针在火上烧了烧，刺破水疱把水放出来。时间长了，父亲的手心磨出了老茧，磨不出水疱了。
地块整好之后，就可以播种了。父亲将种子均匀地撒在土壤表面，然后轻轻覆盖一层薄土，再浇上水。
向日葵发芽了，一片片嫩叶迎风招展。父亲每天都戴着草帽、顶着太阳到地里除草、松土、灌溉，精心侍弄。每次回来，他都是一身汗、一身土。
母亲心疼父亲，让父亲少去几次，但是父亲不愿意，说这时候正是向日葵生长的关键期，得好好照管，才能有个好收成。
向日葵也没有辜负父亲的辛劳，很快就长到半人高，叶子中间长出了小而紧实的绿色花苞，看起来越发喜人。
在隔了一段时间没去地里之后，一个周末我跟父亲去地里。我远远看到一片金黄色的花海，肆意铺展，灿烂夺目。我走到跟前，一朵朵黄澄澄、金灿灿的葵花向着太阳骄傲地生长，鲜艳得让人移不开目光。每一朵葵花都像一颗小太阳，中间是金黄色的花蕊，旁边的花瓣就像太阳散发的光芒。葵花上蝴蝶翩跹、蜜蜂飞舞，看起来生机勃勃、灵动迷人。
我被这一片美丽的葵花惊艳了。父亲看着我瞪大的眼睛和惊讶的表情笑了。他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看着这些葵花，就觉得这些天的辛苦没白费！”
父亲虽然出身于农村，但是十几岁就出去当兵，后来在工厂上班，并不擅长干农活儿。他一点儿一点儿摸索，居然种出这么好的庄稼！看着他粗糙的双手、黝黑的面庞，再看看这一片在他辛勤照管下生机盎然的向日葵，我被父亲的勤劳和坚持深深感动。
初秋的时候，向日葵该收割了。一个个沉甸甸的葵花盘，一粒粒饱满的葵花子，摘一颗放到嘴里，满口清香，仿佛还带着太阳的气息。父亲先在小区里找了一处二楼的平台进行晾晒，晒得差不多了，把葵花子掰出来，再继续晾晒，然后拿袋子装好。那一年，家里有吃不完的瓜子，亲戚邻居都分到了父亲亲手种的可口又饱满的瓜子。吃完晚饭，大家围坐在一起，嗑着瓜子聊天，真是开心又温馨的时光。
后来没过多久，那块空地围得更紧了，有人说要开工，父亲的耕种生活才结束。又过了十来年，市民中心投入使用时，父亲已经因病去世了。
市民中心建好后，我每次路过那里都会想起父亲劳作的身影。有一次，我带着孩子在市民中心散步，在一处草坪上看到一棵小小的向日葵，它挤在一片草丛中，开着小小的花。虽然缺少阳光和养分，但是它依然在努力地开着，寻找太阳的光芒。
看着这朵小小的葵花，我瞬间湿了眼眶。想起父亲种的那一大片盛开的向日葵，想起葵花子清香的味道，想起父亲穿梭在向日葵花海中劳作的模样，想起父亲的勤劳、坚韧，感动和怀念再次盈满了我的心头。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葵花也象征着阳光、乐观、热情和忠诚。向日葵一生追逐太阳，把饱满的果实深深垂下。这多像父亲啊，从不说爱，却用一生的辛勤努力用心守护着一家人，对每个人都付出了深沉的爱。父亲教会我，无论何时，都要活得如葵花般坦荡：根扎得深，头昂得高，心里永远装着光。
如今，每当我看见向日葵，总觉得父亲仍然站在那片灿烂的花海里，身影渐渐融进金色的阳光中。而我，也成了父亲种下的一株向日葵，带着父亲给予的温暖和力量，继续向阳生长。
（作者供职于河南省郑州人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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