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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丰草茂花正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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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俊成
当时光的河水漫过四月的堤岸，爬满单位院墙的蔷薇也就成了一处景致，那些在青翠枝蔓间盛开着的花朵，常常引得来往的人们驻足观赏，流连忘返。每当这个时节，我也会在路过此处时，随手拍摄一些图片，来记录这份生活的美好。我总是固执地认为，蔷薇那惹人的新绿与馥郁的芬芳，是我们在寻常日子被岁月温柔以待的诗意存在。其实，它们除了能带来宁静、温和，以及娇美的情愫之外，还是能打开我们过往岁月之门的钥匙。
最早关于蔷薇的记忆还是在童年时期的乡下。在行医之余喜欢侍弄花草的爷爷，曾在老屋院子里的墙边种过五六株蔷薇。每到蔷薇花盛开的春末初夏，淘气的我常会带着堂弟把开花的蔷薇枝条剪裁下来，再小心翼翼地去掉枝蔓上的青刺，然后编成花环戴在头上满院子疯跑。每当看到原本娇翠欲滴的蔷薇花及鲜翠的枝条被我们弄得一片狼藉时，已是耄耋之年的太奶总会踮着小脚，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佯装对我们大声训斥起来。我和堂弟见状则会对她做个鬼脸，然后逃之夭夭。
因为我们知道太奶不会为此真的生气，所以在院外跑一圈后，就照常回家。有时在外边玩儿累了，我们就顺便躺在堂屋的沙发上睡下。太奶则会坐在沙发旁，手持蒲扇为我们降温消暑、驱赶蚊蝇。那时在睡梦中，我只是模模糊糊地记得，室外聒噪的蝉鸣，被太奶的蒲扇扇过来，又扇过去，光阴犹如静流的河水，缓慢且悠长。
提起蔷薇，还总会让我想起姥爷和姥姥。在读小学时期的周末或暑假，我是姥爷家的常客。我记事的时候，姥爷在岁月的淘洗和磨炼中已经是蹒跚走路，没有力气干农活了。他只是每天赶着七八只羊，到村外的土岗上或废弃的砖窑旁放羊。姥爷喜欢养鹌鹑，其腰间的深蓝色布袋里总是装着一只鹌鹑，供他闲暇无事时把玩。鹌鹑娇小听话，每当姥爷把鹌鹑从布袋里拿出来时，它总是探着小脑袋四处观望，煞是可爱。
很多时候，我和表弟会跟着姥爷外出放羊，只不过我俩对他的鹌鹑不感兴趣，而是喜欢四处闲逛。有时我们会用竹竿作为鱼竿，用比较结实的细线作为鱼线，把大头针做成鱼钩，再挖一些蚯蚓作为鱼饵，到距离放羊处不远的池塘钓鱼。有时我们则懒惰地只是在竹竿上绑一个罐头瓶，里面放一些蘸过食用油和盐水的碎馒头，直接放在池塘里，引诱鱼儿来食用。当时我们钓鱼的装备虽然简陋，但是也时常能钓到一些小白条等，让平淡的生活充满一些欣喜和欢乐。
有时我们也会去采摘蔷薇花，用来做成枕头。我的故乡是全国知名的花卉种植大县，在30多年前的乡下，已有很多人把栽培花卉当作日常的生计了。在姥爷放羊处不远的田地里，种有一大片蔷薇。有几年每到蔷薇花开时节，我们就会趁着跟姥爷放羊的时机，去采摘一些新鲜的蔷薇花，带回家晒干后让姥姥缝进细布袋内，为我们做成蔷薇花枕头。
姥姥因1938年郑州花园口段黄河决堤造成的洪灾，而从当时的扶沟县乡下逃荒，流落到姥爷所在的村子，后经人介绍，嫁给了大其6岁的姥爷。在记忆中，在姥爷的身体因病大不如从前的时候，姥姥干起农活来还十分干净利索。忆起姥姥与蔷薇之间最深的印象，则是在落雨的暮春或初夏，住在姥姥家的我们，因玩耍而满身疲惫地从外面归来后，躺在临窗的床上，枕着蔷薇花枕头，静听雨滴敲击房瓦的情景。那敲打的声音铮然而清脆，细密而亲切，总能让人疲倦的身体一下子舒缓下来。那时，姥姥常常还会给饥肠辘辘的我们每人烫上一碗用炒熟的面粉和白糖做成的炒面糊糊，当作零食。这样，在蔷薇花枕头的芬芳和甜美食物的滋润下，快乐也就成了童年的永恒记忆。
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太奶和姥爷、姥姥的一切都渐次被封存到记忆深处。而长大后的我，再也没有剪裁过蔷薇的花枝做花环，没有采摘过蔷薇花做枕头。但是，每当看到唐代诗人杜牧笔下那“朵朵精神叶叶柔，雨晴香拂醉人头。石家锦幛依然在，闲倚狂风夜不收”的蔷薇花时，我还是会想起那些逝去的亲人带给我的温暖，以及过往岁月里的点点滴滴，也会时常从中汲取一些珍视当下、持续向前的力量和勇气，从而更加丰盈且乐观地面对生活。这大抵也是一种值得令人珍惜的人生况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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