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怡军

   我从事临床护理工作至今已20余年。在这期间，不止一次有人问我：“看了太多的生老病死，面对患者你是不是感觉习以为常了？”
    2021年9月的一天，我们科室来了一位特殊的患者：89岁，抗美援朝的老战士，在外院ICU（重症监护室）被下过3次病危通知，多脏器衰竭，频繁便血。其家人已经接受老人时日无多的现实，不愿意让老人住在ICU，原因一是想通过中医的方法减轻老人的痛苦，二是能在老人剩余的日子里多陪陪老人。
    在患者住院期间，护理团队精心护理，用艾灸的方法使患者的便血症状消失了，腹泻导致的肛周溃烂也逐渐有了好转。老人的大女儿和父亲感情很深，看到父亲整日受疾病折磨，情绪不佳，整日以泪洗面。看到老人的大女儿如此忧伤，我把她拉到办公室，和她一起回忆她与父亲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说起小时候和爸爸骑大马；在野外挖地窖、烤红薯；过年放鞭炮、贴年画等点点滴滴的事情。
    这是一个上过朝鲜战场的老人，既有军人的刚毅，又有父亲的柔情。我告诉老人的大女儿：“每次看到老人，我们的心中都充满敬意，他是为我们国家拼过命的人，我们很感恩他、仰慕他。您回忆的每个细节都让我觉得特别温暖。虽然老人的结局我们无法扭转，但是他已经创造了奇迹。你们几个孩子这么孝顺，天天围在老人身边，他一定也很欣慰。您已经尽力做到了一个家庭中大姐该做的。老人那么爱您，您这么伤心会把身体弄坏的，老人怎么能安心？”听完我说的话，老人的大女儿渐渐地停住了哭泣，表情放松了下来：“你放心吧！护士长，我明白了。”
    两天后，老人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办完老人的后事，老人的家属给我们的医护团队送来了两面锦旗。老人的大女儿拉着我的手说：“谢谢你护士长，是你让我学会了用正确的方式面对亲人的离去。我父亲走的时候，表情很舒展，他用表情告诉我们他很满足、很安心……”
    虽然这不是我们护理团队收到的第一面锦旗，却是一面值得珍藏的锦旗，意义非凡。这面写着“白衣天使，大爱至善”的锦旗代表了患者家属对我们的认可和奖赏。这面锦旗将永远“挂”在我的心里。看到这面锦旗，我想起小时候父亲带我们晨读：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我时常问自己何为大爱？何为至善？
    每次查房时，当我走到每一个病危患者的床头看到躺在病床上年迈虚弱的老人，正是家庭顶梁柱的中年人，还有本该生机勃勃、无忧无虑的儿童，总会心生惆怅：他是谁的父母？他是谁的爱人？他又是谁的孩子？此时此刻，别人时常问我的那句话又在耳边回响：看多了人间的生老病死，你是否已经内心平静到没有波澜？我的答案是看多了生老病死，只会让我的内心接受一次又一次的洗礼，让自己更加热爱我的工作及我的患者。也许我的一个掖被角的动作能抚慰一名患者的心灵，让他感受到丝丝的温暖；也许我的一声轻言细语的问候能让一名被病痛折磨、正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患者燃起生的希望，我觉得这就足够了。
    夜深人静，夜间查房已经结束，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我该做什么？我想到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应该就是我们作为一名护士的大爱。立足当下，全身心投入自己的工作就是一个普通人的至善。
    （作者供职于河南省中医院）